2014年6月6日 星期五

文化部【臺灣故事島】于洪祿少校:46年的等待,換得17日父子相聚 (少校憶抗戰)

于洪祿少校:親情17日(少校憶抗戰)

活在40、50年代的中國,命運就只有一個「悲」字可以形容!
我的名字叫于洪祿,老家在遼寧和瀋陽間的小縣-海城,
父母務農、種些小豆,和著米做成粉條販售。
我是長子,家中還有四個妹妹,雖然抗戰時期生活窮苦,但也一家和樂,
怎知1946年抗戰勝利後,一切都變了樣…


日本戰敗後,國民政府兵疲馬困,無力接收東北,蘇俄趁機介入,接收了日本人的武器、工廠,部分資助共產黨使其坐大,另一方面蘇俄軍隊也在東北為非作歹,四處打劫商家,卡車載走貨品轉手賣掉圖利;火車上,拿槍的士兵前後門一站,看到車廂裡的婦女就露出獸性,旁人根本不敢反抗;亂世中,土匪也猖狂,我們管東北的土匪叫「紅鬍子」,燒殺擄掠壞事做盡,狠勁一點也不輸蘇俄大鬍子;女孩子家要剃光了頭,穿著男生的衣服才敢上街。

匆匆離家 一別就是近半個世紀

父親眼看時局不對勁,17歲那年也顧不得我是家中獨子,要我去投靠瀋陽的表叔,並加入國民黨軍隊以求自保。當時以為只是短暫的別離,等局勢好轉,就可以回家跟著父親種田、賣粉條,誰會想到這匆匆一別,就快半個世紀?隨著國軍的一路轉進,從東北、葫蘆島、再到上海,最後撤守來到臺灣,來臺後,除了兩次外派馬祖之外,前後有六次駐防金門前線,也參與了民國47年的823砲戰。我從一個少不更事的士兵、士官,到少校連長、退休,一生最精華的青春歲月都奉獻給國家以及臺灣這片土地,我們這一代真的是用生命在愛臺灣。

當時政府的口號是「一年準備、兩年反攻、三年掃蕩、五年成功!」編織一個反攻大陸的美夢,更不鼓勵我們這些外省兵娶妻生子,因為害怕有了老婆、小孩就不想打仗了;另一方面也是窮,當兵攢不了幾個錢,好人家的女孩根本不可能嫁給我們這些「老芋仔」。我算幸運,退伍前兩年,在嘉義空軍基地當連長,穿著合身的空軍制服,在那個年代也算的上「老帥哥」,在朋友介紹下,娶了一位嘉義鄉下姑娘、生了一對兒女,退伍後在屏東落腳,這才讓我真的有了家的感覺。

但我始終沒忘記遠在東北的家人,輾轉得知,老母親在50多歲就染了癆病走了,家裡只剩下老爹爹、4個妹妹以及幾位姑嬸長輩,礙於當年兩岸關係仍是「漢賊不兩立」,只能偷偷書信往來,由於還有一雙正在唸書的兒女,手上也沒有多餘的金錢能資助老家親人,只求有生之年能回家看看老爹爹…

近半世紀的相思 化作熱淚兩行

這個夢想在經國先生開放探親政策下終於成真了。1988年(民國77年)我已經62歲,海城的老父親也86歲了,家鄉的表弟體諒我不是很富裕,提議讓老父親去香港跟我碰面。40多年沒在老人家跟前盡上一天孝道,怎還忍心讓他拖著年邁的身軀到香港?我心想:「就算爬!也要爬到老爹爹的跟前!」豈料證件申請不是很順利,硬是耽擱了一個多月才放行,老爹爹等著等著急出病來,40多年的等待轉眼就要重逢,卻有著咫尺天涯的痛苦。

折騰一個月後,終於回到老家,老爹爹、二姑、三叔、四嬸以及四個妹妹都在村口等著,一見到他老人家,膝蓋不自覺癱軟跪了下來,40多年來的相思與苦楚,一時間化為兩行淚水潸然而下,「老爹爹您辛苦了…」短短幾個字只能聊表為人子女的不孝與不捨,老爹爹的相思病一刻間也全好了。記得從村口回家的路上,得經過一條沒有橋的淺淺溪流,也不知哪來的力氣,我堅持背著他老人家過河,當父親的重量壓在我的背脊上,這才讓我感受到「這不是夢境」,因為過去無數次的夢境,常出現與他老人家重逢的畫面與情景。

46年的等待 換得17日父子相聚

除了地方幹部設宴之外,我都跟老爹爹在家敘舊話家常,即便不說話,兩個古稀的老人四眼相望,也是人生無上享受。或許是太過興奮,也或許是水土不服,我染上了風寒,忽冷忽熱,老爹爹一宿沒闔眼,在床榻邊細心地照顧我,彷彿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光。從臺灣錄下兩個孫子的問候,當面放給老爹爹聽,「我是個有名無實的不孝子,但是幫您老生了一對健康可愛的孫子。」老人家臉上立刻浮現祖父慈祥的笑容,46年的思親之苦,此刻都消逝了。

17天的相聚永遠都嫌不夠,我承諾老爹爹,明年的此刻一定再回來看他,留下借貸來的4000元人民幣,囑咐妹妹多買些好吃的東西孝敬他老人家。沒想到離開家門口最後的回頭一瞥,也是我看到他老人家最後的一眼,那年臘月隆冬父親就安詳地走了。妹妹説,見到兒子是老爹爹一輩子最後的願望,心願完成了,他在人世間的大事與心願也了了,父親帶著一抹微笑離開世界。

如今我已是年快九十的老朽,感謝老天給我17天父子相聚的美好時光,人生沒有遺憾了,期待我的子子孫孫能平安快樂,希望他們永遠不要碰到人世間這樣的戰亂與苦楚。

※開放赴大陸探親※

民國76年11月2日,基於倫理及人道考量,內政部宣布臺灣民眾赴大陸探親的具體辦法:同意除現役軍人及公務員外,凡大陸有血親、姻親「三等親」以內親屬或配偶者,可向中華民國紅十字總會申請赴大陸探親。開放受理首日,完成申請手續者達1300餘人,10萬份申請表格,在開放半個月內,被索取一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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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名稱 / 少校憶抗戰
故事編號 / 2013001146
發佈日期 / 2013/12/09

上傳者 / 孫福應
敘述的主要人物 / 于洪祿
敘述者 / 于洪祿
蒐錄者 / 屏東駐地攝影
說故事地點 / 屏東縣


少校憶抗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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